龙门夺锦

“洛都四郊，山水之胜，龙门首焉。龙门十寺，观游之胜，香山首焉。”（白居易《修香山寺记》）洛阳龙门东山的香山寺，因号“香山居士”的大诗人白居易而广为人知，传颂至今。山水殊胜、松柏蓊郁的龙门香山寺，见证着洛阳的繁盛和文采风流，也留下了女皇武则天“香山赋诗夺锦袍”的佳话。

香山寺始建于北魏熙平元年（516），武则天垂拱三年（687）重建，天授元年（690）武则天定都洛阳后重修并赐名“香山寺”。当时的香山寺佛殿巍峨，飞阁凌空，风景如画，香气袭人，女皇武则天常常驾临游幸，高坐石楼接受文武百官朝拜。一代女皇武则天精通文史，不仅有政治韬略，亦有不俗的文艺修养。她重视文教，注重人才的培养和选拔，形成了当时“五尺童子耻不言文墨”的浓厚文化氛围。文化盛世便留下不少文化盛事。

《新唐书》中记载：“武后游洛南龙门，诏从臣赋诗，左史东方虬诗先成，（武）后赐锦袍，（宋）之问俄顷献，后览之嗟赏，更夺袍以赐。”

武则天改唐为周，称帝洛阳后，有一年春天，率百官来龙门观游。时春雨初霁，天地明媚，武则天坐在香山寺石楼里，但见山光水色一派生机，文武百官人才济济，情致很高，便命人摆上酒馔和笔墨纸砚，与群臣同乐，下旨令诸臣赋诗记此胜游，胜出者赐以锦袍。群臣莫不叫好，个个开动文思，竞相挥毫。

一会儿，左史东方虬的诗就写好呈了上来。武则天阅后喜笑颜开，下令将锦袍赐给他。东方虬捧着锦袍还未落座，以善写应制诗出名的宋之问也献上了自己的诗作。武则天笑吟吟接过宋之问的诗作一看，不由得大喜过望。其诗曰：

宿雨霁氛埃，流云度城阙。

河堤柳新翠，苑树花初发。

洛阳花柳此时浓，山水楼台映几重。

群公拂雾朝翔凤，天子乘春幸凿龙。

凿龙近出王城外，羽从琳琅拥轩盖。

云跸才临御水桥，天衣已入香山会。

山壁崭岩断复连，清流澄澈俯伊川。

塔影遥遥绿波上，星龛奕奕翠微边。

层峦旧长千寻木，春壑初飞百丈泉。

彩仗红旌绕香阁，下辇登高望河洛。

东城宫阙拟昭回，南陌沟塍殊绮错。

林下天香七宝台，山中春酒万年杯。

微风一起祥花落，仙乐初鸣瑞鸟来。

鸟来花落纷无已，称觞献寿烟霞里。

歌舞淹留景欲斜，石间犹驻五云车。

鸟旗翼翼留芳草，龙骑骎骎映晚花。

千乘万骑銮與出，水静山空严警跸。

郊外喧喧引看人，倾城南望属车尘。

嚣声引扬闻黄道，王气周回入紫宸。

先王定鼎三河固，宝命乘周万物新。

吾皇不事瑶池乐，时雨来观农扈春。

宋之问的这首《龙门应制》，共42句，不仅文辞绮丽，将出游的盛况、江山美景描绘得动人，更称赞“宝命乘周万物新”，天地一新的生机和繁荣都是武则天“上应佛命”改唐称周带来的，武则天游幸龙门的观景和诗酒之乐，也是“时雨来观农扈春”，是与民同乐。不仅女皇首肯其才思敏捷，“文理兼美”，群臣亦莫不称善，认为当披锦袍的应为宋之问。于是，武则天命人从东方虬身上夺下锦袍，并亲手披在宋之问身上。

后来，“龙门夺袍”广为流传，杜甫有诗句云“客醉挥金碗，诗成得绣袍”，南宋时陆游亦诗云“割愁何处有并刀，倾座谁能夺锦袍”，并形成了“诗成得袍”“夺锦袍”“夺锦才”等用语，成为竞赛得胜的祝贺之语或是诗才超群的赞扬之辞。

今日的香山寺，虽已非唐代旧址，但在洛阳龙门举办的“香山诗会”，仍可谓是洛阳文化盛事的再现，也是对龙门香山这一诗文胜地的文化传承和纪念。